第35章

看陆燕芝神色惊惶的死死抓着自己拼命摇头。

那节瓷白似玉的手指捏的很紧, 凝着的泪珠在眼角欲坠不坠...

实在是一派叫人心头发软的楚楚可怜之态。

陆凤霜放缓了语气,:“别着急,我在这呢, 我听你说,你慢慢说。”

“我不, 我不...”陆燕芝平复下心情后试着说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想起陆燕芝是看见那张请柬后才如此激动, 陆凤霜一边轻轻顺着陆燕芝的背安抚, 一边试探着问道,:“你不想去长乐伯府上赴宴是吗?”

还得是大姐,善解人意的恩人啊。

陆燕芝心头一阵激动,她正要点头,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点头。

如此诡异的场景却让陆燕芝倏地明白了, 她根本就表达不出拒绝赴宴的意思。

明明是夏日, 陆燕芝却如坠冰窟,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浑身发抖。

恍惚间陆燕芝想起自己在原著里看到过的情节。

她曾自嘲自己是个背景板,文中吝啬的不过寥寥几笔就领了盒饭。

却不想正是因为自己是个背景板才活动无碍, 一旦到了她如文中注定的情节, 她却逃不开。

那她这些时日的费劲挣扎是为了什么?

她沾沾自喜的“巧遇”, 自以为是的苦痛算什么?

她费尽心思求生,却不想自己的结局已然注定, 她甚至得清醒的去赴一场满是欺辱的死宴。

“燕芝, 燕芝?”

看着陆燕芝突然不说话开始发怔之后又开始发抖,整个人又透着万念俱恢的绝望, 着实吓人。

陆凤霜转头看向王嬷嬷吩咐道, :“就说我在六姑娘这调香, 燃香时不慎混了些香料不知是否有碍, 速去请窦大夫来。”

陆燕芝这段时间已经传过好几次大夫,今日才露面,回头又请大夫传出体弱的事来对婚事无益。

王嬷嬷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脚步平稳的往外走去,她不能慌,六姑娘瞧着像是得了癔症,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出去,就看见了紧守在门外的春杏。

“去厨房备些热水,等两位姑娘调完香,怕是要洗漱。”

这个关头可不能传出六姑娘得了急症的消息,王嬷嬷寻了借口打发了春杏。

“是。”

*

屋内,陆燕芝已经松开了紧紧攥着陆凤霜的胳膊。

骤然惊慌失措后,陆燕芝冷汗津津的同时却有种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幸运,这不报应果然来了。

“大姐,我刚刚是惊着了,上一次赏荷宴上,我...我被吓着了。”

上次赏荷宴那阵仗陆凤霜也是亲身经历过,福宁郡主设的局若是得逞了,足以叫陆燕芝自绝于大晋的权贵之流,流言蜚语能逼死她。

万幸陆燕芝迥异于常人的审美叫她逃过一劫。

但福宁郡主没得逞不代表陆燕芝没受伤,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她如今这么害怕也情有可原。

陆凤霜抱着陆燕芝,察觉她的身躯还有些抖,陆凤霜心头酸涩难堪,但想起祖母沧桑的神色,那句让陆燕芝不必勉强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若不是逼不得已,哪里用得着去长乐伯府上走一遭呢。

“就这一次。”

说完这句话,陆凤霜其他的话再说不出来了,她的保证毫无意义。

“没事的大姐,我都明白。”

陆燕芝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她轻轻拍了拍陆凤霜的手,:“大姐,今早起的太早了,刚刚又一惊一乍的,我有些累了。”

“王嬷嬷去请了大夫来,不然...”

“大姐,我可不愿意再见那老头,没病他都要开几个补气的方子,一个比一个难吃,我不想见他,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见陆燕芝皱着眉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陆凤霜她摸了摸陆燕芝的脸,没有发热,人也不抖了。

陆凤霜松了口气,脸上有了笑意,:“行,我们六姑娘不想见就不见,好好休息。”

“等明天睡醒,就有新衣穿了,这次你不必顾忌,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就好。”

退避三舍却还是叫人骑着脸欺负,陆凤霜心头也憋着口气。

旁的先不说,这次叫那些人头疼穿什么去吧,她等着看谁敢和陆燕芝撞衫。

“好。”

看陆燕芝眨巴着眼乖巧的点头,陆凤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伸手在陆燕芝的头上揉了揉,又叮嘱几句叫人好好休息,陆凤霜才离开了。

“砰——”屋门被关上了。

陆燕芝上扬的嘴角慢慢拉平,她面无表情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坐着,呆呆的看着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光,里头有无数的细尘飞舞。

不知看了多久,她起身赤脚走到了梳妆台前,无声的看着镜中的那张人脸。

311天,是她从惶惶惊梦中清醒挣扎着活到到今日的天数。

在无数个骤然惊醒的夜里,她都像现在这样贪婪的凝望着这张脸慢慢平复心情。

她甚至偶尔会窃喜,窃喜这宛如神造的奇迹。

从前她生的平凡。

不丑也不美。

青春期内也没有那么多的疼痛文学。

书也读的不好不坏,按部就班的读高中、上大学。

毕业后找了个平平常常的工作,领着不多的工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灰突突的一点也不起眼。

但猛然间她握住了这副叫人无法割舍,怦然心动的美人面。

她像是一个挖到粮仓的老鼠、捡到金元宝的乞丐。

捧着惹人垂涎的财富不敢见光,却因着这副软玉花柔的美貌勾出了贪婪的占有欲和不甘,生出了奋力一搏的心思。

9天,是她活在这个世界真正见光的时候。

连穿越过来活着日子的零头都没有。

陆燕芝摸了摸脸,生的真好,叫人欲念丛生。

她翻开首饰盒,从里头抽出一根簪子。

这是支称心如意式样的银簪,闪着银光的簪头格外的尖锐。

陆燕芝摸了摸,指尖被扎出了血。

她举起簪子冲着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但才穿透了衣裳,陆燕芝就停下了。

她下不去手。

千古艰难唯一死。

她扔掉簪子,奔溃的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

“春杏,你趴在这干什么呢。”

春杏被猛然出声的春红吓得一个哆嗦。

她手里还捧着盆水,转过身满脸尴尬的小声道,:“我听得姑娘在里头哭呢,我不敢进去。”

“行了,你去厨房看看姑娘的补汤,我去里头看看。”

听着屋内的动静,春红接过水盆时又叮嘱了一句,:“姑娘年纪还小呢,看个书看到难过处都能伤心半天,缓一缓就好了,没得拿去到处说嘴。”

“是,春红姐放心,我省的。”

春红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哭声,哀哀切切的揉乱了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