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凌晨三点半。

帕加尼风神疾驰驶下高速出口。

时眉的心情很复杂。

几小时前,时眉在露天餐厅单独会面年轻帅气的记者弟弟,两人面对面、头碰头凑在一起讨论陈年报道,三观输出契合。

岑浪出现在这个时候。

诚然,料想到倘若没有说一声,岑浪一定会醋,所以时眉事先给他微信留了言。

她特别留意过,按照法院到餐厅的路程与时间计算,岑浪应该是在闭庭之后没有耽搁,立即出发赶过来。

以及,他拎住黎睿衣领的动作,包括他眼角眉梢泄露的神色,他的发问,他的口吻,一切都足以证明这个男人还是醋了。

时眉掀睫之间,一目了然。

并为此而亢奋。

她竟然感到亢奋。

毕竟,从前的天之骄子傲慢又矜骄。

而此刻得到他因过分在意滋生出名为“嫉妒”的陌生情感,他为她痴迷,为她破戒,被她煽动情绪,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亢奋了。

但还不够。

如果让他继续吃味一点,会怎样呢?

应该,会非常有趣吧。

于是,当黎睿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徘徊,一脸懵怔地问时眉:“这位是…?”

岑浪眉骨轻扬,没有主动自我介绍,而是偏头将视线凝落在时眉脸上,不动声色的眼神里,似乎含着饶有兴致的期待。

然而——

“啊,介绍一下,这是我上司。”

时眉轻飘一句。

上司。

由她淡然阐述的他的身份,

从她嘴中亲口承认的他们的关系,在别的男人面前他被给予的名分,

是什么,上司?

岑浪虚眯起眼睛,靠着墙,沉默低眼睨着她,讶异之外郁结微讽的底色近乎淌出眸底。他像是被气笑了,舔舔唇角,淡漠从她脸上撤离视线,转身走人。

饶是神经大条,黎睿也还是嗅出这位“上司”跟时眉之间的不对劲,他试探开口:

“姐姐,他不单单只是上司吧?”

时眉弯起嘴角,收拾东西的同时,大方承认:“你姐夫。”

黎睿更加惊愣:“那你刚才说……”

“这个嘛,”时眉知道他想问什么,眉眼弯弯,回答得模棱两可,“你可以理解为情人间的恶趣味。”

“蛤…?”黎睿还是懵。

没有任何感情阅历的男生怎么会理解,他没有体会过,当然不懂。

“有时间多接触一下女孩子吧。”时眉没再执着解释,拎起包背好,临走前笑着分享,“你会发现,恋爱真是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归有意思,

但有些时候,

自己作出来的苦也得自己受。

时眉猜岑浪没有走远。

而事实的确是他压根没离开。

入夜凉风洄悬浮荡,霓彩光色里招摇丝丝青团白雾,他慵懒冷酷地半倚在车旁,身影绰绰落地,拖拽出高傲不羁的线迹轮廓,表情松散,气度疏离。

见到时眉从餐厅出来,岑浪眸色漠然地掐掉烟,直起身子迈步朝她走过去。

时眉有多能去能伸,见势不好,玩够了就开始装怂,讨巧卖乖的求怜话张口就来:

“浪浪你别生气——”

但如果岑浪到现在还能被她骗到,他就白跟她同床共枕这么久。

他眸色未变,半点不为所动。

二话不说弯腰扛起她,牢牢箍紧她的细弱蛮腰,在女人慌乱的低呼声中直接扔她上车,单臂搭在车门上,压着声,撩眼轻嗤:

“喜欢玩角色扮演?”

时眉眨眨眼,眼波盈盈楚楚似星子,通透薄亮,流转的纯澈眸光懵懂又无辜,音调故作不解,伸手欲图去抱他,问:

“什么啊浪浪,你在说什么角色扮演呀?”

岑浪笑哼了声,身体后撤一点,没让她手上的动作得逞。头一歪,也懒得跟她打哑谜,低喑的声线浸泡着些许吊儿郎当的野痞气,直截了当地反问她:

“试过被上司绑架么?”

时眉心尖稍颤,“浪浪……”

她软腻着嗓子唤他。

声音有多软腻,心底就觉得有多刺激。

“怎么,很期待?”岑浪轻易剖析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凉凉哧笑一声,眼底剥离不加掩饰的恶劣,甩上车门。

时眉轻轻挑眉,笑了。

不得不承认,人真是欲壑难填的产物。更多时候岑浪总会处处顾及着她,纵使在极度情动下也尽力压抑而对她展露温柔。

她的不满足由此冒芽。

想摧垮他的温柔,

想激恼他,破解他,围剿他;想看他反复背弃理智与自我,失控的他,暴戾的他,想感受他更深层次的极致疯狂。

只为她而疯的他。

所以今晚才借这个好机会刺激他。不道德,但实在吻合她亢奋激进的坏心思。

只不过,时眉以为他们会回家玩。

可当超跑轰鸣着震耳发聩的闷声一路飚上高速,时眉这才有点清醒过来,恍然惊觉岑浪或许会比她所能承受的范围更疯。

“浪浪,我们…去哪啊?”她轻声问。

岑浪侧眸瞥她一眼,很快收回注视,懒声懒气地拖着腔戏谑:“怕了?”

“怎么会。”时眉这时候反倒不肯示弱了,确实嘴硬,但也会拿捏两句,

“你这么宝贝我,我没理由害怕的。”

“真不怕?”岑浪痞痞挑唇,打了方向盘进入匝道,驶离高速时不咸不淡地告诉她,

“毕竟你不太乖,所以今晚,我没打算宝贝你。”

他有点冷淡,

时眉却根本没在怕,

反而……

“怦”地一下,好似有绵融融的东西在她心里极速猛烈地炸开,炸裂出亿万根甘甜沁水的隐形线,蜜巢抽丝般绞酥她的心,昏昏沉沉,缠缠绕绕,仿若一场高亢的暴动。

反而在期待他的不温柔。

车下了高速,

她的脑子还在上高速。

车子最终停泊在海边。

凌晨四点,天色尚在酣睡,浪卷翻腾暗涌,早潮酝酿在即。

车内过分阒寂,静得甚至让人感到有些耳鸣。岑浪出奇地缄默,他什么都没做,没有任何时眉一路遐想的旖旎行为。

他不会……

不会真的就是单纯来看日出吧。

天快亮了,时眉快要等不及了。当她想要岑浪做些什么,那么她表达的方式便绝对放肆,饱满又丰富,盛大而充沛。

只要她想,

她就绝不委屈自己,

她就一定会这么做。

因此她率先撕碎静默,清了清声音,没有歪头看向旁边的男人,只是告诉他:

“岑浪,我昨晚做了个梦。”

有些熟悉的台词。

岑浪不回应,懒恹靠坐,只无声移眸睨向她,淡垂着眼皮,很快等来她的下文。

她说:“我梦见我怀孕了。”

岑浪是在这一刻眼色微滞,肩脊僵顿,心腔没由来狠狠悸抖了下,如惊雷弹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