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蛊香(六)

曲骨带着姜迟从谢池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 男生甚至能嗅到鼻尖隐秘而浓烈的香气。

微凉的雪白发丝被风吹拂着,连带着白发上的银色发饰都在叮铃铃地乱响。

谢池忍不住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下,手心里落了一根在日光下反照着雪白光亮的纤细头发。

谢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阴暗扭曲的时候。

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 牢牢攥住了手心里的长发,借着酒碗的遮掩,低下头深深地嗅了嗅, 只是一点点似有还无的清冷香气叫他眼前几乎晕开一片靡丽的幻象。

蓝色眼眸里含着泪的少年正委屈地站在自己面前,湿红唇瓣像是缓缓绽开的红山茶,露出深藏在重重艳色里的滴着露的嫩蕊。

怎么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勾人……

偏偏就不是他的。

谢池心想他在外面好歹也是个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有钱大少爷, 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那些人都会眼巴巴地送上门来,怎么偏偏对这么个无论脾气还是身体都差得要死的笨蛋没有法子。

几个学生没有什么心眼, 村民们脸上挂着看似忠厚老实的笑容过来一碗又一碗地给这些陌生的外乡人敬酒, 他们都毫无防备地喝进去了。

两个女孩子还比较谨慎, 喝了一碗半碗的就推说喝醉了, 倒是另一边陈旭不知道发什么疯,那些人来敬了多少酒他就喝了多少,喝到后面就算是深古铜色的皮肤都能看到大片喝醉了的红晕。

周雪跟林小舒吐槽:“他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和失恋了似的, 搁这借酒消愁呢。”

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道出真相的周雪很快和林小舒被热情的村民拉起来一起跳舞,女孩子们显然并不会跳, 笨拙地挽着彼此的手臂踩着凌乱的步子。

另一边的陈旭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直到脑袋实在接受不了过量的酒精,狠狠栽到了酒桌上。

谢池则默不作声地盯着手里的银白发丝, 眼神微微地发直。

幻觉中的昳丽少年似乎在对他微笑, 殷红唇肉里溢出香气漫漫的吐息:“想要我吗?想要我的话……就把他杀了吧。”

杀了谁?

谢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已经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他像是一切在沙漠中渴求着绿洲的旅人, 用狂热的眼神捉住少年光luo的脚掌:“你想让我杀谁?”

“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人, 然后成为……”

剩下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的幻象瞬间被打碎。

那张美人面化成无数不甘心的玻璃碎片,在灿烂灼热的日光下纷纷扬扬地碎成粉末。

谢池骤然从奢靡幻梦中惊醒,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绮梦,他头疼欲裂地捂住额角,发现叫醒他的人居然是全程一直都不说话的那个怪人。

“白渡?”

“你被蛊住了。”

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清冷狭长的凤眼,幽幽地低着眼睫看着面色惨白的男生。

“再晚一点叫醒你,你就要杀人了。”

名叫白渡的不愿意露脸的怪人指了指谢池攥在手里的刀,语气听不出起伏,像是死板的机械:“你想杀谁?”

谢池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骤然松开手里的小刀,小刀掉在桌板上发出叮当一声,很快被热热闹闹的喧哗声湮没:“我不是……”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只是梦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白渡很没眼力见地继续追问。

“……”谢池总不能说自己梦到了和曲骨那个白痴弟弟有关的chun梦,这一定会被他们当成变态的吧。

“就是看见了一些讨厌的人。”谢池佯镇定地握拳在嘴前咳了咳,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拿着刀。

白渡看起来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是吗?”

“你在质疑我?”谢池有点被挑衅到。

全身几乎都笼罩在黑暗里的男生伸手指了指那些继续沉浸在歌舞中的村民,“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奇怪吗?”

谢池顺着白渡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些村民们脸上都挂着一种古怪的迷蒙的微笑,眼神灰白发直,芦笙的旋律还在耳边回响,绚丽的裙摆漾开令人头晕目眩的波浪。

那两个被拉扯着的女孩似乎也沉迷于这种疯狂的氛围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喝醉了似的红晕,像是木偶脸上被匠人硬生生凿开的僵硬的笑纹。

“她们不是不会跳舞吗?”谢池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发现了白渡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酒里面有问题。”白渡淡定地做下结论。

要不是谢池之前去厕所催吐过,现在他也是那些带着恶心微笑的村民的一员。

那些人不知疲倦似的踩着眼花缭乱的步伐,感受不到除了眼前虚幻美梦以外的任何东西,劳累、饥饿、渴望、悲伤、痛苦,所有的感官都被屏蔽了。

谢池睁大了眼睛。

“噗嗤”一声,一个穿着盛装的男人发出类似于漏了气的声音,那张还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迅速地被抽干血肉,像是漏气的气球那样很快地干瘪下去,直到变成一具只在骨架上裹着一层干枯人皮的骷髅。

骷髅还在继续跳舞,然后慢吞吞地,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

喝了酒的人们看不见那具尸体,自然地把空出来的手牵上了别人的。

“操,什么东西!”谢池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白渡按住他:“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把周雪和林小舒带出来。”

两个人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拯救被蛊住的女孩们,直到谢池突然如梦初醒似的拍了一下手掌:“不对,陈旭呢?”

刚才还坐着这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那种怪酒的男生,突然不翼而飞了。

“看那些人的表情,应该不难想象,这种酒会激起人心中最想得到的东西,或者说最想要的人吧?”

“陈旭,他去哪里了?”

……

姜迟烧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全身都被汗水浇得湿透了。

短褂子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不舒服,他晃动着藕白色的手臂,试图把压在胸口的温热身体推开。

“走开……”

他迷迷蒙蒙地开口。

襟口被开的更大了。姜迟干脆把身上最后一件可以遮挡的布料都扯下来,用脚尖泄愤似的踢到了床角。

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些雪亮又贵重的银饰了。

像是最纯洁也最放荡的圣chang,他身上妆点着全套的银饰,脖颈上套着一个繁复精致的璎珞项圈,缠绕着白腻腿肉的银蛇暧昧地叼住敏感的粉红色脚趾,扁平纤细的尾部一直蜿蜿蜒蜒地伸到人看不见的地方。

姜迟全身都是白的,那一头银白的长发,雪白的皮肤,飞霜似的睫羽,唯独眼底流淌着冰川似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