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抉择

青峰山……吗?

寒夜的风卷不走满地血腥,四野空旷,鸦雀无声。

那些因为土匪烧杀抢掠而一直呜呜咽咽哭泣不止的村民像是集体吃了哑药,失了声。面上的表情是惊恐到极致的空白。

张氏跌坐在地,今日份的恐惧像毒蛇一样顺着尾椎爬进头皮,渗入骨髓。先前诡异的优越感结结实实摔进泥坑,四分五裂,渣都不剩。她心里竟还生出了“理当如此”的念头。

“等我一下,”少女说。

毛脸瑟缩发抖,不住点头。

长刀在地上划出一道半圆,少女迎着风雪叹了口气,似是非常遗憾,又很苦恼的样子:“怎么办?被看见了呢。”

她歪了歪头,火光下,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死了就没人知道了呢。”

“嘻嘻!”

黄家村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却没一个人跪下求饶,仿佛寒冷的夜将他们都冰冻住了,失去了反应。面对土匪还会哭泣求饶,面对真正的死神却连下跪的勇气都没了。

叶善缓缓抬起了刀。

一直半死不活的黄猎户忽然挣动了起来。

“山神……娘……娘,娘娘,求您饶了我们吧,”黄猎户上气不接下气道,早就被揍的面目全非的脸都是血与泪:“我们不会说出去,一个字都不会说。”

张氏最先从这密密麻麻如附骨之蛆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手脚并用的爬行,急切道:“善善,你不要杀我啊,我们是一家人啊,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永永远远都要在一起的一家人啊。”

“善善,我是娘啊,你最喜欢娘的不是吗?”张氏每说一个字都感觉离死亡更近了一步,然而她不得不说:“有娘的孩子有人疼,你不能杀了我啊,善善。”

“娘,”善善笑了,语调温柔又轻快:“你说什么呢?”

“我怎么会杀了你。”

张氏如听天籁,神经一松,整个人就要软倒下去。

明晃晃的刀刃忽然落在她下颌处,张氏紧绷的神经一炸,直接吓晕了过去,甚至都没听清叶善说了什么。

“我最喜欢的可不是你。”叶善说。

“下次不要再说错了。”她收回刀刃,不再看她。

张氏的性命有了保障。刘宗孝也在这时反应过来,学着他娘的样子卖力推销自己,深情并茂的像个诈骗犯。

“哥哥”的命也保住了。

像是点醒了黄家村人,有人试探着说:“我,我们也是你的亲人啊!”

“是啊,远亲不如近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

“不要胡说,我们就是亲人。至亲骨肉,一家子兄弟姐妹。”

“善,善善,我们是一家人,放了我们吧!”

陈寡妇抹了一把泪,舍命般的放声大叫:“善善!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你就是我们的恩人!是我们的亲人!从此后你去哪我们去哪,你叫我们闭嘴我们就绝不多说一个字。我们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只想活命,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叶善面上诡异的笑容才露出了几分仿佛的真心实意。

“我要去一趟青峰山,你们都在这等我回来,好不好?我的家人们。”

“我们在这等你。”陈寡妇抱紧儿子坚定道。

叶善转过身,走了几步,忽然转过脸,在她身后略微松懈下来的黄家村人呼吸猛然一窒。

“一个都不能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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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深,被大火焚烧的茅屋也渐渐有了熄灭之势。

有人从诡异的安静中抬出头,试探着说:“我们逃吧。”

“不能吧。”

“逃吧,那……那就是个……”凶煞恶鬼啊。

尸体的血腥味无疑加重了人们的恐惧,这时才有人痛哭了起来,为死去的亲人,为更加让人恐惧不可知的命运。

“……那根本就不像个人啊,她她……咱们逃吧,咱们老的死了无所谓,还有小的啊!”

“逃?能逃去哪?咱们除了黄家村还能去哪?”

又是一阵沉默,夹杂着更大声的哭泣。

“咱们可以报官啊!”有人忽然站起身,是个情绪激动的妇人,她抱着孩子,发丝衣衫凌乱,身上有血迹,她的丈夫在土匪刚进村的时候就被杀了。她眼里透着刻骨的恐惧和疯狂:“咱们现在就走,天亮之前一定能到顺平镇,咱们报官去啊!只有官老爷能救咱们的命了!趁那个……没回来之前,咱们快逃!”

一阵沉默后,有人低声附和道:“是啊,逃出去总比在这等死好。”

冰天雪地,房屋倾倒,家舍被劫掠,亲人离去,拖家带口的黄家村人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都是个问题。

“报官吧!”女人更大声的说:“她杀了这么多人分明是个女魔头啊!你们是傻了才听她的话在这里等着,村长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这一大群人在这等死啊!等她回来就晚了!”

“逃吧!”

“报官吧!”

越来越多的人赞同了这一想法,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他们显然确定了顺平镇的官差老爷能救他们于水火。

“你们想干什么?!”梅梅忽然站起身,扯着嗓子吼了声。

她越众而出,盯着那个鼓动人群的女人,不客气道:“报官?你们想说什么?说我家大娘子杀了土匪?还是想让官差来杀了大娘子?”

他们在恐惧着谁?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梅梅不等人说话,又高声道:“你们想报官抓我家大娘子?我就问问你们有没有良心?刚才是谁从土匪手下救了你们?你们没有良心吗?!”

女人脸上青白,争辩道:“可……可是她杀了人啊!”

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或近或远的土匪尸身上,断肢残身,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那些是土匪!难道他们不该杀吗?”梅梅无惧所有人的目光,手心却紧张的握住了那枚顾诚给叶善的令牌。梅梅不知令牌的来历,只当是大娘子的物件,每每紧张害怕的时候,手指重重的扣在金属上,有钝钝痛,让她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些。

“她……”女人忽然哭了起来,“既然她是个好人,她有那么大本事,在土匪刚进村子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救我们?她明明可以……我的丈夫也就不会……她算什么好人!不过是个杀人魔!”

一些人的心事被牵起,又痛苦的长吁短叹起来。

勋哥儿从母亲的怀抱里挣脱开,拉了一把孤军奋战的梅梅,他担心她再这么下去,会被渐渐回过神的黄家村人当成和大娘子一样的人,报官将她抓起来或直接就地打死。

梅梅一把推开勋哥儿,忽而怒气冲冲道:“我家大娘子不欠你们的!”

“你丈夫死了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怀里的孩子!他是为了他自己家里人才被土匪杀了!你们这些大人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家大娘子保住了你们的命,你们不感激我家大娘子,反而要报官抓她!我告诉你们,你们敢!我家大娘子要是知道了,你们谁都跑不掉!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