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美人

“混账!”

随着一声暴喝,有一物从书房飞出,砸在地上后咕噜噜滚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那是太子最喜爱的一方双龙抱珠澄泥砚,此时却被当做污秽一般丢了出来,甚至磕出了一条细缝。

这还了得?!

要知道,太子温润如玉,素有贤德的口碑,几时见他愤怒如斯?

守在门外的侍卫们见状,皆是屏气凝神,一副如临大敌的阵仗。

太子书房之内也是一片肃穆,静得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之声。

临窗那张黄花梨木书案上一片凌乱,白玉笔架和金猊兽镇纸堆在一处,下面是一幅半成的画像。

画上的女子眉目清秀,眼中灵气逼人,调皮地瞪着案边这个盛怒的男人。男人脸色铁青地扫了那一地奴才,又看了看画中人笑靥,忽而口气平淡道,“她不但早就到了京城,还在梨山晃了一月之久?呵呵呵,一个月,一个月你们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孤要你们何用?”

他越是冷静平淡,齐齐跪了一地的众人越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如见砒霜,抖成一团地唯唯诺诺道,“殿下息怒。”

此刻的太子却似乎全然忘记了适才的怒火,转身朝外吩咐道,“来人,备轿,孤要去红袖楼听戏。”

欧阳明见此心下大急,忍不住膝行上前,大声道,“殿下!切不可为了一介女流乱了分寸,万一古池早已恢复了记忆,使了一招请君入瓮.....”

“欧阳,”太子头也不回,径直打断道,“知情不报,自作主张,你该当何罪?”

欧阳明闻言一震,却依旧咬牙继续谏言,“殿下,您日后将是一国之主,江山美人无所不有,何苦心系一区区女子......”

太子眉间一皱,眸中暗光微闪,正待说些什么,却听门口传来回报,道,“殿下,将军府三公子求见。”

“刑关来了?”太子略一沉吟,点头道,“也罢,待孤见一见三公子再去不迟。”

话毕,他头也不回地抬腿出了书房,然后一边理了理衣袖,一边笑意浅浅道,“大雪封山困住了不少百姓,东宫几位贤人能士进山施救,最终舍己为人,命丧深山。”

身侧随从听后低头称是,然后转身离开。

太子姿态雍容地往偏厅行去,脸上的笑意依旧让人如沐春风。只是他的周身是纷飞大雪,身后则是肝胆俱裂的哭喊......

京城一处偏宅,苏幕遮心头狂跳,连声音都在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无缘无故,怎会忽然自己撞石晕厥?”

苏右再次回道,“千真万确,暗卫一直跟着,若有危险,定然会现身相救,可是......”

苏幕遮来回踱了几步,道,“被路过的戏班子带回了红袖楼,请了大夫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是。”

“怎会突然如此?”苏幕遮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看了眼苏右,道,“把本公子的狐裘取来,我们去一趟红袖楼。”

“可是,”苏右犹豫道,“公子,您今日约了兵部的刘侍郎。”

苏幕遮淡淡道,“早就听说红袖楼的那出《红娘记》风靡京城,本公子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当然要带着丫鬟小厮前去听一听。当然,听戏的时候偶遇了旧识刘侍郎,总归要坐下来回忆一下往昔了。”

苏右霍然明白过来,正待去安排,却忽然一顿,奇怪道,“可是公子,您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小丫鬟的?”

苏幕遮站在窗边回过头来,逆光之中眉目如画,他说,“陆双双来了京城数日,如今也该带她见见旧识叙叙旧了。”

苏右一直走到门外还在想,这旧识是指阿四姑娘呢,还是指红袖楼中之人?好吧,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不过公子策算无遗,必然是对红袖楼一事有了自己的安排。他略一思索,将今日陪同出行的暗卫加了一倍。

红袖楼,屹立京城梨园界十年不倒,恐怕不只戏文唱得好吧?

红袖楼的戏文却是真的唱得好,所以尽管外面风雪交加,金大班也依旧忙得团团转。

金大班乃是红袖楼的班主,认识的人都赞她一句交际广泛,手腕了得。即使在遍地显贵,势力繁杂的京城,她也仍然混得如鱼得水。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金大班还是一花信年华的弱女子。

然而上天总是公平的,金大班万般皆好,却是长得分外抱歉。

她脸大如盘,眼小如豆,一颗蒜头大鼻子悬在脸中央,衬着那张长了龅牙的血盆大口,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更要命的是,她不笑便罢,一笑之下,更是猫狗嫌,鬼见愁,恨不能立马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不,年方花信的金大班正笑得花枝乱颤,对面那位侯府管事却整个人都不好了。

卿本佳人,奈何太丑!

那管事捏了捏袖中的银子,强忍着敷衍几句后,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儿。

金大班撇了撇嘴,洋洋得意道,“有钱能使磨推鬼,本姑娘就是长了张猪脸,你也得笑嘻嘻看着。”

身后的几个杂役一听,心想班主大人你可不能再侮辱猪了,猪可比你美多了!

有人是心里偷着想,有人却干脆直接说了,“美人,人家没吐出来已经是分外给面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金大班闻言捂住一笑,几下便踏到那布衣郎中的跟前,“哎哟我的顾伯伯您快别叫人家美人了,叫得人家多难为情,还是叫四娘吧!”

说着,一巴掌扇在那大夫肩头,竟将那人过中年的顾大夫给生生扇退了两步。顾大夫也非第一天认识这姑娘,揉了揉肩膀气道,“轻点,我这一把老骨头都要折在你手上了。”又道,“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想的,竟给取个金美人的名字。叫我看,应该叫做大牛才更贴切!”

金大班见状也是万分抱歉,咧着嘴直讨饶,“顾伯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样吧,四娘今儿个给您备些酒水,就当赔罪了。”

顾大夫听后却是连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还说呢,为了给你带回来那姑娘治病,我都两顿饭没吃了!那姑娘脉象诡异,时乱时稳,转眼又忽然停了下来。唉,我行医至今从未见过。酒水就不必了,我要回家吃饭。你呢,要么另请高明,要么就准备后事吧!”

说完,也不管背后大呼小叫的金大班,背了药箱就匆匆离开。

金大班无奈,只能暂时将事情交给手下的管事,然后三步化作两步地赶往后院厢房。

前脚才踏入后院,惊天动地的痛叫声便传进了耳朵。嘶叫声中,小脸雪白的小丫头兰花跑到近前,语气急促道,“班主班主你快去看看,那姑娘恐怕不行了,都快叫满十二个时辰了,挺漂亮一姑娘,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太可怜了!”

金大班转了转两颗绿豆儿眼,脸色严峻地赶到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