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猫爪爪梅花一般,映枝捂着嘴忍住不笑出声。

忍不住了……

映枝走到塌边,闷着锦被笑。

身边两只猫儿跳上她的膝头,映枝掀开锦被的一角,小脸红扑扑,双眼如月牙一般又弯又狡黠。

她捏起灰猫的肉垫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子瑕是怎么把墨迹好不好洗……

“你们应该都会喜欢糖雪球的。”映枝细白的食指轻轻点着菱唇,小声道。

*

秋意渐浓,李氏身后跟着一群仆从,匆匆忙忙走在去湘水苑的道上。

这天儿凉的一日比一日快,还有不久就要到秋猎了,到时候全京城的贵女公子们都要去,国公府家大业大,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

她前两日打好板,把料子送去给映枝挑。映枝说选哪个都好,给裁缝随便指了三匹。

李氏当时仔细瞧了瞧,也觉得不错,她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可江柔过来,一打眼过去就皱着眉,道是不行。

为什么?

江柔解释,这几件料子衣服平平庸庸,若是真穿着去了,就当了枝枝身段容貌的绊脚石。

李氏一拍大腿。她是忘了,柔儿自小就爱捯饬这些胭脂首饰,衣料花样的。于是大手一挥,交由江柔全力操办此事。

但是,做衣裳不得要个四五天?李氏暗暗焦急。

脚步声繁乱,一众人进了湘水苑,隔着个前庭就能看见映枝闺房的门大开着。满屋子的布料布匹,溢出来一般。侍婢们有条不紊,进进退退。

映枝坐在椅子上,江柔手拿一截淡绿的料子转过头。

“娘。”“娘来啦。”

李氏匆忙摆手:“柔儿挑好了没有?”

“去秋猎的衣裳已经挑好了。”江柔今早带着两个裁缝把所有的布匹都试了一遍,不厌其烦。

她越试,越觉得还能有更好的,越试……越上瘾?

映枝仰着莹白的小脸,乖乖坐在椅子上,一副说举手就举手,说站起身就站起身的模样。

江柔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童年时,自己打扮布娃娃的时光。

当然,妹妹比布娃娃好看多了,打扮起来也是……趣味十足?

瞧着李氏又送来的十几种料子,江柔端着长尺,一鼓作气试了个全。最后指着身边码成小山的布料堆道:“就这些了。”

映枝转头一看。

这么大堆?

难道不是没被选中的?

“姐姐,这堆有七十多匹了吧,不过就是做秋裳。”映枝哭笑不得,“每天换一套,一整个秋天都穿不过来。”

江柔瞧着这堆料子,淡淡道:“那不简单,妹妹早上一套,晚上一套。”

她也并非故意要挑这么多。

只是觉着,打扮妹妹有种奇妙的成就感,就好像在胭脂铺子里买胭脂,要买一整套的。在女学里抄过簪花小楷的经书后,要裱装得整整齐齐挂起来。

十分满足,所以一不小心就挑了几十种。

李氏松了口气,秋猎的衣裳挑好了就好。

她转过身去吩咐道:“先做秋猎的,其他的放一旁。一天就做出来可行?”

两个裁缝面面相觑:“夫人,这素色织锦的料子有些难,大姑娘说还要掐银丝绣暗色流云纹,怕是一天做不出。”

李氏沉吟片刻:“那就加紧了做,越快越好。”

两个裁缝踌躇一阵,领了单子下去。

*

近正午,江成刚刚下朝,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是李元善在前面走。

李元善身为殿试状元,虽然出身寒门,父母双亡,但好在没有族亲拖累。且为人恭谦,有才学有眼色,模样端正,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京城里头的勋贵人家都不傻,眼睛都瞄在朝堂上,见着这么好苗子都想来捋一把。

江成清了清嗓子,大步往前走,旁边的官员见镇国公居然也跟上来了,心思一转,只道是好苗子要被捋走了。

“李翰林。”江成露出一个看女婿的微笑。

李元善受宠若惊,国公府有两个未嫁的姑娘,他知道是知道,可没想到镇国公居然能看上自己。

“江大人。”李元善不卑不亢地回了礼。

他打小就机敏,过耳不忘。

镇国公家有两个姑娘,都是名动京城的贵女。依镇国公之意,是哪位姑娘呢?

二人互相恭维了几句,江成是越看越满意。

“李翰林虽然年轻,可才学过人,不必妄自菲薄。假以时日,定能一鸣惊人。”

李元善心思一转,才学?

国公府中才学出众的,是那位叫江柔的大姑娘,他也曾听闻其诗,仰慕其人。

至关重要的是,年初京城那真假千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听过。那江柔姑娘并非镇国公夫妇的亲生女儿,而是个抱养的,闹出事来后就被襄平侯府退了婚,现在挂着义女的名头。

李元善心里有了底,他瞧瞧镇国公温和的笑脸,心里不禁感叹。

看来这勋贵人家还是注重血脉,不是自己亲生的,哪怕养了十几年,说嫁也只说他这个寒门子弟。

但自己在这官场上,就如萍草一般,他这个位置,上朝时勉强能站在文官的尾巴上,都出金殿老远了。

他迫切地需要一门亲事,能助他度过难关,往上升。

即便是国公府的义女,也比前两天那侍郎家的嫡女要好。

李元善道:“国公爷当年平阳一战,可谓是名传天下,末官幼时便已心生仰慕。”

江成哈哈一笑,自谦道:“都是些虚名,不要也罢。我倒是希望能用它换个家中和睦,尤其是我家二姑娘,当年也是因着我受了苦啊。”

李元善心里一惊,难道不是江柔姑娘?可国公府的二姑娘,那可是真正的嫡亲血脉……但听闻那姑娘山野里长大,心性单纯。

说不准,镇国公夫妇养了那江柔姑娘十几年,养出了感情。

而二姑娘到底不是亲自养大了。算一算,他们相处的时日也有个小半年了,彼此生了间隙也有可能。

还没待李元善开口,镇国公又道:“我江成一辈子,其他事都问心无愧,只有这闺女我放心不下。想养在府中,又怕养成老姑娘遭人嫌弃。”

这么一说,李元善就明白了。

这是想招自己做赘婿。

秋风呼啸而过,穿过朝服,带走身上的体温。

李元善握紧略微冰冷的指尖,一瞬间千般思绪喷涌而出。

他想起自己少时壮志,以及十年寒窗苦读,想起这官场上的人心诡谲。最后想起那日在翰林院看见的,雕花窗里少女如月皎洁的侧脸。

下一个三年,就会有新的状元郎。不仅如此,年少英才的人何其多,他怎么能被落下!

况且真姑娘,总比那义女要好。入赘也无妨,今后……

李元善眼中跃动着欣喜:“国公爷说笑了,令嫒绝世佳人,求娶者定如过江之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