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2/3页)

战争把他变成了一个男人!它把他变得更粗犷,也把他变得更强硬。战争给他的影响就是这样。它让他不再愿意忍受不可忍受的东西了。至少是来自和他平等的人!他把坎皮恩算作和自己平等的人,自然,别的也没有几个人。而想要的东西他也准备好了去争取……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上帝才知道。一个小儿子?一个永远的副指挥官?谁知道。但是今天,这个世界变了,封建主义完了,它最后的一点遗迹也消失了。对他来说,它没有任何意义了。他要——他妈的绝对要!——在那里面腾出地方来给……人现在可以直起身来站在一座小山上了,所以他和她自然也可以一起钻进一个洞里!

他说:“哦,我还没到潦倒的地步,但是我今天早上一个便士也没有,所以我跑出去把一个柜子卖给了约翰·罗伯逊爵士。那个老家伙战前给这个柜子开了一百四十英镑,他今天只愿意给四十英镑——因为我低劣的品格。”西尔维娅已经完全控制住了这位老收藏家。他接着说:“休战来得太快了。我下定了决心,休战那天一定要和瓦伦汀过的。我卖了些书,明天就会有张支票来,而且约翰爵士要去乡下了。我就穿了件旧便服,而且我连顶平民的帽子都没有。”前门传来了一阵响声。

他诚恳地说:“温诺普夫人……如果瓦伦汀和我可以,我们会的……但今天是今天!……如果我们不可以,我们会找个洞钻进去的……我听说巴斯附近有个古董店。没人要求古董家具商要过得特别规矩。我们会很开心的!我还被推荐去申请一个副领事的职位。在土伦[236],我相信,我能够解决生活的现实问题!”

统计部巴不得他调走。所有的政府部门,它们的雇员自然都是没有参战的人,都急着把那些服过役的人调去任何一个别的老部门。

楼下传来了一大群人的声音,他不能让瓦伦汀一个人对抗一大群人。他说:“我得走了!”

温诺普夫人说:“好的,去吧。我很累了。”

他有点出神地顺着楼梯慢慢走下去。他微笑着大声说:“上来吧,你们这帮家伙。给你们准备了老烧!”他就像国王一样带着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他们推开她,然后又挤过楼梯上的他。他们都跑到了楼上,连那个拄拐棍的人也是。那个少了条胳膊的人在跑过的时候还用左手和他握了手。他们兴奋地大叫着……在所有节庆里,只要一提到威士忌,国王陛下的军官们就理当大叫,然后跑上楼去。今天就更是如此了!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还在大厅里,他走下来和她站在一起。他看着她的眼睛,笑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朝她笑过。他们一直都是如此正经的人。他说:“我们要庆祝一下!但是我没有疯。我没有潦倒!”他跑出去是为了筹集和她一起庆祝的钱。他本来想去把她找过来,一起庆祝这个日子。

她想说:“我拜倒在你的脚下。我的双臂拥抱着你的膝盖!”

实际上,她说的是:“我想,今天一起庆祝是挺合适的!”

她妈妈等于已经给他们做了媒。他们互相凝视了很长时间。他们的眼睛感觉到的是什么?就好像眼睛是浸泡在令人放松的液体里,他们可以看到对方也看向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看过来,另一个人把眼睛转向一边了,两个人交替着如此。她妈妈替他们传了话。他们自己可能永远说不出口!在她说话这段时间里,他们确定了他们之间的结合已经延续了许多年。这是温暖的,他们的心静静地跳着。他们已经依偎着共同生活了许多年。他们就像是在一个洞窟里一样。庞贝红的墙壁在他们的头顶鞠躬致意,楼梯低语着向上延伸。现在只有他们俩在一起了,永远都会在一起!

她知道他想说的是:“我揽你在我怀中。我的双唇印在你的前额。你的胸口被我的胸膛挤得发疼!”

他说:“你把谁留在饭厅里了?那边原来是饭厅!”

莫名的恐惧穿过了她,她说:“一个叫麦基尼奇的人。别进去!”

他朝危险走了过去,心不在焉地走着。她本来要拉住他的衣袖,但是恺撒的妻子必须和恺撒一样勇敢。不管怎样,她先快步走了进去。她以前也在一座旋转木门那里快步超过了他,一座肯特郡的接吻门[237]。

她说:“提金斯上尉来了!”她不确定他到底是上尉还是少校。有的人叫他上尉,有的人叫他少校。

麦基尼奇看起来只是在发脾气,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他抱怨说:“你看,我那个蠢猪一样的叔叔,你的好伙伴,把我从军队里开除了!”

提金斯说:“得了吧。你知道你是要退伍替政府去小亚细亚工作的。来庆祝吧。”麦基尼奇拿着个脏兮兮的信封。提金斯说,“哦,对了。十四行诗。你可以在瓦伦汀的监督下翻译。她是英国最好的拉丁学者!”他介绍说,“麦基尼奇上尉。温诺普小姐!”

麦基尼奇握住了她的手:“这不公平。要是你真是这么好的拉丁学者……”他嘟囔说。

“你得先去刮个脸才能和我们一起上去!”提金斯说。

他们三个人一起走上了楼梯,但他们俩单独走在一起,好像他们正在去蜜月旅行的路上一样。新娘要走了!……她不应该想这些事情。这也许是种亵渎。你穿着整齐闪亮的绉绸衣服离开,后面跟着穿制服的男仆!

他重新布置了房间。他绝对重新布置了房间。他移开了洗漱用品,用绿帆布盖住它们。行军床——三个军官坐在上面——放在靠墙的地方,这是他想得周到的地方。他不想让这些人以为她和他一起睡在这里……为什么不?阿兰胡德斯和那位瘦瘦的充满敌意的女士坐在木台上的绿帆布枕头上。绿帆布桌上的酒瓶靠在一起。他们都举着杯子。这里一共有五位国王陛下的军官,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三张宽大的带绿色棱纹布弹簧坐垫的红木椅子。酒杯就在壁炉台上。那位瘦瘦的充满敌意的女士不习惯地握着一杯暗红色的酒。

他们都站起来叫道:“麦基尼奇!老麦基尼奇!”“麦基尼奇万岁!”“麦基尼奇!”你能看出来他们把嘴张到最大,用整副肺里的空气喊着!

一阵嫉妒的剧痛飞快地从她身上穿过。

麦基尼奇把头转向一边。他说:“兄弟们!老兄弟们!”他的眼里含着泪。

一个叫喊的军官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她的婚床!她乐意看着三个军官在她的婚床上蹦来蹦去吗?真是个阿尔克提斯!她小口地喝着甜波尔图酒[238]!这是那个温柔的、黑黑的、少了一只胳膊的军官放到她手里的!那个叫喊的军官猛拍着提金斯的后背,大叫道:“我找了个姑娘……一个合适的柔软的小玩意,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