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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又问,“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她没有回答。看来是我错了。我被一缕阳光和一阵微风冲昏了头脑,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伙子。从我嘴里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像一块变质的糖果封住了我的嘴。现在应该是四点多钟了,在我们的前面没有一辆汽车。现在,我心情有些烦躁,这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在超市那件事发生后,让她安静地待一会儿不算过分吧?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十字路口,亮着绿灯。绿灯亮了好一会儿,我甚至觉得太长了。正当我们要穿过路口的时候,红灯突然亮了。

于是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刻从红灯底下冲过去了。接着,我就对她说,如果她再像这样蛮干的话,那么我们也许只能步行回家了,于是我们就停下来了。这一次,我坚定地待在车上。她从车上跳下来,然后手把着门瞧着我,似乎所有这些蠢事都是我干的一样。

“我决定再也不回到这辆车上来了。”她说。

“一言为定!”我说。

当她走到人行道上的时候,我坐到了方向盘后面,然后一踩油门,把车开走了。我又行驶在大街上。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风风火火的。我绕了个弯儿,把车子开进了修车场。一个家伙叉着双腿,坐在办公桌后面,他的脸被一张报纸遮挡着。我认识他,他就是这里的老板,我的这辆梅赛德斯小汽车就是他卖给我的。外面天气很好,到处散发着春天的气息。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包打开的口香糖,是那种我最喜欢的牌子。

“你好,”我说,“等你有空时,能帮我检查一下发动机机油的油位吗?”

当他把报纸折叠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倒着看上面的重要新闻呢,他的胖脑袋露出来了。他的头要比正常人的大很多,我心想,这家伙的眼镜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买的呢。

“噢,上帝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问。

“好吧,应该不会缺油啊……”

“最近这几天,你已经是第五次到这儿来了,每次我们都发现在同一刻度上,不会缺油啊,我可不是在蒙你,一点儿都没少……你现在天天都跑到这儿来,你让我累断了腿,就是为了让我告诉你这辆车一滴油都没少吗?”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我说。

“但是,你要理解我的难处,我卖出一辆这种价格的汽车,不可能从此就不愁吃喝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你明白吗?”

我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儿:

“等我这辆车跑到两千五百公里的时候,我会再来找你买一辆新的。”

这个白痴,叹了口气说,世界就是这样,我也毫无办法:一连好几天你的车子一滴油都不漏,然后突然有一天早晨,机油漏得满大街到处都是。

他把一个机灵的伙计喊过来,那小子手里拿着一个喷壶。

“嗨,你……把喷壶放下,去检查一下那辆梅赛德斯的机油量。”

“好的,我明白啦。”

“别担心,油量没问题,只是客户不放心。去仔细瞧瞧吧,在太阳底下先看一眼。把量油尺擦干净,然后再测一次,看看机油是否在最高油位和最低油位之间。在你把那玩意儿收起来之前,要确认你们俩的看法一样。”

“没错,那样我的感觉会好很多,”我说,“能给我来一块儿口香糖吗?”

我陪着学徒工一块儿走到汽车旁边,然后把发动机罩打开。我指给他量油尺的位置。

“我一直梦想能得到像这样的一辆汽车!”他说,“我们老板根本不懂。”

“你说得没错,”我说,“不要轻信年过四十的人所说的话。”

我在不远处的酒吧里喝杯酒。就在我准备付账的时候,碰巧看到了那篇关于贝蒂和油漆炸弹的文章。我又向酒吧的招待要了一杯酒,我出来在一个报摊前站住了,随手翻阅着报纸上的头条消息。最后,我稀里糊涂地买了一些关于烹饪的报纸,另外还有一份是涉及别的内容的。

开车行驶在公路上,我发现自己确实已经离家很远了,这个地方我不熟悉。我缓慢地行驶着,当太阳下山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开到镇子边上了。我默默地回到家里。当我把车停在钢琴店旁边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天黑得这么快,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一个至今我还记忆犹新的夜晚。

事情很简单,当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坐在电视机前,手里端着一碗麦片粥,另一只手掐着一支烟。屋里弥漫着烟味儿,似乎还夹杂着一股硫磺味儿。

电视上有三个身披羽毛的女郎在跳舞,还有一个歌手正抱着麦克风吼叫着,歌曲似乎有点儿异国情调,听起来软绵绵的。我觉得这与屋子里紧张的气氛不相符,我根本没有漫步在一片第三世界的荒凉海滩上,周围绵延几公里都是细沙,中央是一个旅馆的平台,酒吧的招待站在阴凉处,他用柑香酒为我勾兑一杯非常特殊的鸡尾酒。不,这一切都不存在,我只不过是在一幢房子的二楼上,和一个憋着一肚子火的姑娘在一起,而且天已经黑了。接下来事情急转直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到厨房去,顺便把电视机的音量调低一点儿。我还没来记得及打开冰箱门,电视的声音又变得震耳欲聋了。

之后便是一个俗套的情节,毫无新意。我喝了一杯啤酒,为了发泄一下,把啤酒罐使劲往垃圾桶里一扔。有谁会认为和一个姑娘共同生活,会避免遇到这么多坎坷呢?也许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

我们已经达到一种令人佩服的水平了,眼睛里的怒火持续不散,厨房的门突然开启,接着又“砰”的一声关上了;对我来说,我真希望能到此为止,我开始胆怯地反击,温度正在趋于稳定。如果能避免进入加时赛的话,对于零比零的平局,我已经感到非常满足了。

对于她的某些举动,我一向觉得令人无法解释,感到难以理解,所以我无法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我躲在墙角喘着粗气,等着终场的哨声吹响。这时,她抬眼看着我,攥紧了拳头。这令我感到有些吃惊,因为我们过去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由于我离她至少有三四米远,所以我没有手忙脚乱;我感觉自己像是热带丛林里的一个土著,想知道白人捕猎者用来瞄准自己的是什么家伙。起先,她把拳头对准了自己的嘴,似乎要去吻一下拳头,接着一秒钟之后,她挥起拳头捅破了厨房的窗户,就在这时,我听到那扇窗户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血喷射出来,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流,好像她将手中的一把草莓捏碎了似的。我简直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觉得两腿发软。脑袋上冒出一丝冷汗,像止血带一样紧绷着。我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口哨,接着她就笑起来了。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我几乎都认不出她来了。这让我联想到一个黑暗中的天使。